小某

【麟浩：灵魂哀歌】 59

　　阳光穿过车窗，流水般扫过阿雅脸上，露出盈盈笑意，春风埋上眼角，鲜血顺着嘴角大口大口吐露，她不甘的握紧母亲的手，在弥留之际道出最后的心愿：“那些我没看到得到景色，你替我去看看吧！”

　　这一刻，她想有人替她活着！

　　话音落下，紧绷的弦终于断开，她缓缓的闭上眼睛，最后的呼声如同高悬与天际的一缕青烟，隐没在尘烟里面。

　　连着眼底的光都消失殆尽，她垂下手，嘴角扬起笑意，安详的在母亲怀中睡去。

　　天大耀，青鹰翱翔，至平原的风吹过草地，拂过及膝的草浪，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回荡在平原上，又掺杂着风声，奏一曲亡魂歌。

　　一阵颠簸之后，终于还是来到省城医院，几个人抱着将女孩送进去，急救室的灯亮起，过了半个小时医生推开病房门走出来，朝着众人摇头。

　　“请节哀。”

　　母亲跪在病床旁大声哭喊，白布盖在阿雅身上，女孩眉眼平静的紧闭，仿佛真的只是在沉睡，等到她醒来的时候，又会朝着众人做鬼脸，恶作剧般的得意的喊道：“骗你们的，被我吓到了吧！”

　　可她真的走了，年轻的灵魂归于草原之地，脱离现世，神明会赐予她新的重生，这是白云族世世代代信奉的神谕。

　　她不会痛苦。

　　胡卡站在一旁，他咬破手指，一滴血落在阿雅眉心。他珍重的吻过额头，少年眼角含泪，又无比溺爱道：“亲人的血会引领你到秦河尽头，阿雅，你不会孤单的，哥哥陪着你。”

　　他说罢跪在地上，仰天不甘怒吼起来，那一声怒吼打破了寂静，像是要与神明争夺天命！可到最后怒吼最后化为难听的喑哑，他紧紧握住妹妹冰冷的手，不愿再放开。

　　霍雨浩听着哭声，他坐在急诊室外，与病房内的痛苦格格不入。

　　一道人影在他面前停下，霍雨浩抬起头，白炽灯下唐舞麟弯腰，俊朗的面容带着难以言喻的哀愁：“她走了。”

　　听到这声音，霍雨浩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，两道泪水顺着脸颊划过：“她才十岁。”

　　唐舞麟默默的点头，替霍雨浩擦去眼泪。

　　“她小小年纪就病痛缠身，死亡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。”他猛地用力将人揽入怀中，抚摸着他的背，霍雨浩在他胸口乱动，像是在挣脱这个勉力的怀抱，又被唐舞麟更加用力的按回去。

　　“师兄，人死不能复生。”

　　霍雨浩紧咬着嘴唇，意识到自己拗不过唐舞麟，绝望的将头垂在他肩膀上，细微的颤抖。唐舞麟紧握霍雨浩苍白冰冷的手，听见怀中人沙哑道：“她问我人生有什么意义。”

　　“她只有那一个念头，她只想证明自己，不是白来这个世界一趟，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回答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。”他抬起头来，目光与唐舞麟平视，断断续续道：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意义是什么。”

　　“舞麟，我不敢回答她，因为我不配......”霍雨浩啜泣道，泪水模糊视线，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次的想起了那一场雨夜，在噩梦中走入那场雨中。

　　大雨淋透他的全身，仿佛有人牵着他走入那条漆黑的道路中，黑暗蚕食着他的躯体，捏碎他的灵魂，将血肉都研磨埋藏在黑土里，他的手一空，那个牵着自己的手忽然松开。

　　霍雨浩回首，才发觉身旁空无一人。

　　只有在远处，那个他来的尽头，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雨中，电闪雷鸣劈开浑浊的世界 ，一双血红色的眼眸含恨的瞪着他，憎恨的将天都撕裂。

　　霍雨浩看清了，那是他自己，他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夜雨中，丢了自己。

　　从想起记忆的那一天起，他反复的质问着自己，又是为了什么而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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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从那天回来之后霍雨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。

　　他有的时候会坐在阳台上，看着远处的山雪，听着耳边喃喃的风声，可更多时候他只是盯着摆放在角落的画架发呆，抬起手，那个曾经要扬言记录所有美好事物的人，已经许久没有拿起过笔。

　　那段时间，唐舞麟一直陪伴着霍雨浩，他默默的站在身旁，看着师兄日交憔悴的脸颊。唐舞麟掌心紧握，手指深深的陷入肉里，他后悔了，他真的后悔了，当初他就不应该带霍雨浩离开重洲。

　　不离开重洲，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，也不会认识阿雅，那些繁杂纷乱的事情就不会影响到师兄的思绪，造成这般失魂落魄的局面，都是自己的错。

　　想到这唐舞麟没来由的鼻尖一酸，带着几分讨好说道：“师兄，吃药了。”

　　霍雨浩抬起头惘然的看着他，像是在分辨这什么，过了一会呆呆的点头：“时间这么快就到了。”

　　阿雅去世的那一天唐舞麟带着师兄去看了心理医生，只是小县城毕竟医疗条件不是很好，只开了一点安神缓绪的药，嘱咐道：“病人心病已成陈疴，还是需要专业人士的治疗开导。”

　　唐舞麟无奈道：“这次出来本就就是散散心，想让他好好放松一下，没想到.......”他说着摇头，声音越发苦涩：“弄巧成拙。”

　　吃了药，渐渐的起了困意，霍雨浩枕在师弟膝盖间，木质的地板渗透一股子凉意，将夏日焦躁驱赶，他睡意朦胧的盯着唐舞麟的手，看着掌心的纹路。

　　霍雨浩笑了起来，迷糊道：“我看到你生命纹了。”

　　唐舞麟将手伸到他面前，方便他看的更细：“长不长，你还会看相？”

　　“长，比一般人都长。”霍雨浩手指挂刮着他的掌心，隐隐的看到掌心处有几道手指陷进去的掐痕，他愣了一会，随即又说到：“可要好好保护好，你以后还要靠着这点福气长命百岁呢。”

　　唐舞麟听出他的言下之意，嘴角勾出笑容，用着那只手摸着霍雨浩额头：“这福气分你一点，以后咱们一起长命百岁。”

　　霍雨浩笑道：“好。”他说着睡意又涌了上来，深陷在爱人温沉的怀抱里面，唐舞麟身上有着一股淡雅的味道，像是大雨后灿烂的阳光，慢慢的暖了霍雨浩的肌肤。

　　“舞麟，我想听曲子。”

　　唐舞麟埋下头，投下一片阴影，双眸熠熠生辉：“想听哪一首？”

　　“安眠曲。”霍雨浩瓮声道。

　　唐舞麟双眼眸笑的像是月牙，他慢慢的抚摸过霍雨浩眼角，再戏弄般的捏着对方的耳垂，那地方软软诺诺的，一摸就红，他一边唱到：“河边的羊儿，快快离开,不要为了贪玩，忘了回家......”

　　霍雨浩小声嘀咕道：“难听。”

　　“都给你唱了七年了，现在终于嫌弃难听了是吧？难听，那我走了！”说道这唐舞麟开玩笑的起身要走，霍雨浩一把将他拉住，纤细的手拽住衣袖，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红，他露出惶恐又害怕的神情，真的害怕唐舞麟离开。

　　“我错了......你别走。”霍雨浩央求道。

　　唐舞麟眼睛被面前的场景刺痛，赶忙说道：“我开玩笑的，我哪都不走。”他将人斜抱回床上：“你睡吧，我一直都在。”

　　蹩脚的歌声回荡在浮尘环绕的空气中，霍雨浩清浅的呼吸声落在唐舞麟手指尖，拂过那道他寄予希望的长生纹上。

　　直到确认霍雨浩已经熟睡，唐舞麟才安静下来，从窗户口吹来的风荡起难以平复的情绪，唐舞麟叹了一口气。

　　他以前从不觉得死亡很痛苦，他只是知道死亡是常态，没有人可以避免，可直到上一次霍雨浩险些出事，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后唐舞麟才发觉，他害怕了。

　　他害怕有一天失去霍雨浩，那种刺骨钻心失去一些的疼痛，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。

　　若有所思的，他垂头揽住霍雨浩后脑勺，轻轻的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：“我想长命百岁，但是我更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
　　“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，死亡会让我们分离，我想死在你之前，我不想只下留下我一个人。”

　　“师兄，我也有我的私心。” 他吻过霍雨浩眉心，天光照耀在两人身上，神明也见证着他的虔诚：“到时候，我希望你能带着我的希望，好好的活下去。”